2013年4月8日星期一

北京小記之3——酒遇


北京小記之3——酒遇
 

也記不清來了多少次北京。

二十年了,我每年都來。北京發展,一日千里,千里當中撕碎的風景似乎來不及細看。

今次去紫禁城是研究城內小街和尋找磚頭,結果,2008年京奧大修故宮後,我所獲不多。之後多去了太廟。赫赫莊嚴的明清太廟已經被『升級』為『青年文化宮』,內面帝后功臣神主都被革掉,絲毫不剩。歷朝歷代,新政權無論如何都不敢鏟平前朝祖宗墳墓,畢竟是中國人對逝者的敬,也是對自身的警,所謂趕盡而不殺絕,繼絕續世。絕前宗廟,卻自鳴是『進步』的,五千年之中,今權獨有。

太廟之內,也有解說,膚淺無傷,大眾明白則可,但細看清朝宗廟一欄,康熙與乾隆畫像互換了,孫子變爺爺,革得徹底。

空殼太廟,配上幾條俗不可耐的紅底白字條幅,不勝唏噓。天氣嚴寒,唯取道簋街,找吃的暖胃。簋街之『簋』,粵音鬼、國音Gui二聲,古代大型食具也,粵語常說『食九大簋』即吃大餐,內地竟然翻譯作“Ghost Street”(鬼街),與太廟『水準』一脈相承,雖可笑,已不怪。

簋街瀘州老窖中認識了劉姐,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北京,有文化、有俠氣,穿梭貴州北京的酒商,三代釀酒、五世京城。

劉姐見我有點『味』(她沒有交代是韻味、體味,還是臭味)。劈頭一句:『小哥遠道而來,咱家十二種白酒,要不要都嚐嚐!』

天氣太冷,溫酒最能澆枯腸,我爽快回應:『遠來的朋友就怕你店不夠酒!李白斗酒詩百篇,長安市上酒家眠。斟!』

       劉姐:『說在前頭,你們香港小家子白臉多,進來喝酒先要洗杯,俺家的酒低的53度,中的63度,高的68度,夠你他媽的消毒了!還有,你不用寫詩,我店沒床借你眠。』說罷,大笑,倒酒。  
       她倒一,我清一杯。十二杯龍騰翻滾,十二度透人心肺。她驚異我這『小家港仔』的海量。北人豪爽,所謂『酒酣益爽氣,為樂不知秋』,關鍵的已不是杯中的美酒,而是酒後的快言,劉姐語乘酒勢,開始對我大談時政。


老北京劉姐罵的不是香港白臉掛口邊的膚淺民主和共官貪污——她根本不在乎。劉姐笑說:『媽的!根本是遲早進化的問題,俺看遠的!』

最令她不忿的是北京越來越沒有『京味』。她重重的說:『說到底,就是沒了底,近十年來的發展,北京、上海、廣州分別在哪裡?名字而已! 老共天天吹噓飛船飛機大炮,劉姐認為進步不是不好,但不要打鑼打鼓的吹。大陸和香港有識一代那麼喜歡台灣,不是她的101,是其『台味』。

她倒了杯68度的,不停敲桌,問:『香港大哥(我高興我升了級),老共笨在哪?我們國家笨在哪?答!』

我說答了一大堆典型港式答案,她都搖杯搖頭的說『不對』、『小器』。

『關鍵是——我們曾經盡力鏟走過去的東西,現下努力去跟的是現在的東西,別人做的卻是將來的東西!』

我舉杯說:『扔掉自己瀘州窖,去學人搞中國波爾多!』。

她說:『對!對!鏟走過去,又忽視將來,別人做什麽我們跟著抄什麽,怎能強大?中國夢,一語中的,就是做夢!
 
然後,豪笑,碰杯,『這杯——敬我們的北京、敬我們的過去。』

68度的一口乾了。離開,依舊,漫天飛雪。

仁者樂山,智者樂水,豪者?樂酒。
 酒鋪正門
 左邊七種,先乾。


 右邊五種,慢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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